子午夜,瑶都城。
本该月挂中天,皎皎清光却被乌云遮去大半,睡梦里的瑶都像一只黑色的庞然大物,横卧在这片土地上,仿佛稍一张口,那点晓风残月就会被吞噬殆尽。
巷子口传来几声狗叫,在寂静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。紧接着,一抹清瘦身影飞快闪过,只在巷口停了片刻,便拐进了这条偏僻小巷。
巷子很窄,越往里走,透进的月光越少,只能勉强借着手里的油纸灯辨别方向,回头望了眼巷口,沈洛水仍觉得心有余悸。
那只追了她两条街的大黄狗并没有跟进来,只在巷子口低吠了两声便跑开了。
轻舒口气,继续往前,周围明明一点风都没有,她手里的灯盏却在轻轻摇晃着。
好在她要去的地方并不远。
眼前是一方破旧小院,檐下晃晃悠悠地挂着两只白色灯笼,一左一右,像是知晓有客要来,正无风自动的摇摆着。
沈洛水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了。
最近她接了趟差事,有人托她每隔几日便要给这间院子里的老人送些吃食。
老人家对吃食十分挑剔,因而每回送的,都是城中酒楼里的上品佳肴,光是弄到手就费了一番功夫,一想到方才差点被恶狗抢了去,她就气不打一处来。
将食盒放下,沈洛水裹紧了身上的斗篷,踩着满地落叶往前,在破败的木门上轻叩三下。
“老人家,您在吗?”
与往常不同,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都没人应,沈洛水又在门上敲了几下。
四周很静,静得只剩下指节叩在门上的笃笃声,和脚踩过地面落叶的咯吱声。
正当她打算第三次敲响木门,“吱呀”一声,门从里面被打开,老人穿着一身青灰布袍站在门内,见了沈洛水,浑浊的瞳孔倒是没太多惊讶神色:“又是你啊,小姑娘。”
沈洛水笑了笑,将拎了一路的食盒递过去,“都是照您的口味做的,您快趁热尝尝。”
老人一反常态地没去接,而是看向她,问了一句:“谁叫你来的?”
“城东虎贲营的宋武。”沈洛水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辞,“他在城里最大的酒楼给了五百两银子,说家中老父腿脚不便,要求差人时常送些吃食过来。”
说这话时,她整个人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,显得愈发瘦小单薄,乍一看倒真像是迫于生计出来跑腿的小丫头。
真假参半的一席话,老人不知听进了几分,摇摇头,低声喃喃道:“这么孝顺,他怎么自己不来?”
“许是军营里事务繁忙,抽不出空来吧。”沈洛水把食盒往前递了递,劝道:“外面天寒夜冷,老人家早些回屋吧。”
老人又看了她一眼,仍未去接她的食盒,而是动作缓慢地转过身,背影看着有些萧索。沈洛水还想再说什么,老人没回头,突然开口:“回去吧,以后,也不用再来了。”
说着就要关门,沈洛水眼疾手快上前一步,扒在门上可怜兮兮哀求道:“老人家,您就收下吧,掌柜的要是见我再拎着食盒回去,非打断我的腿不可……”
她这厢演得声情并茂,老人却并不买她的账,反而有些急切地去拉门闩,还不停地把她往外赶。
“走,快走!”
沈洛水哪里肯走,正要隔着门缝把食盒硬塞到老人手里,看到那双手时却陡然愣住。
先前并未注意,此刻借着稀薄月色,她这才看清楚。
那是一双饱经岁月磋磨的手,苍老枯瘦,尖长指甲嵌在满是褶皱的皮肉里,在月光映衬下,更是显出诡异的灰白色。
可以肯定的是,这绝对不是一双活人的手。
沈洛水没再继续坚持,木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,巷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风,扑面而来的,除了飞扬的尘土和枯叶外,还有股令人作呕的浓烈腐臭。
不太对劲。
反应过来的沈洛水,迅速拎起食盒往来时方向走,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,今晚自己不仅要白跑一趟,很可能还遇上了点别的状况。
其实回到瑶都的两个月以来,她遇到的邪乎事儿并不在少数,也早已不再是那个遇事只会依赖旁人的怯懦少女,可这么身临其境地与邪祟打照面,说一点也不害怕,那肯定是骗人的。
巷子口就在不远处,沈洛水暗暗松了口气,可很快又发现了问题,无论她怎样加快脚步,离巷口的距离不但没有缩短,反而在慢慢变长。
她好像走不出去了。
意识到这点时,沈洛水转身,看到熟悉的破败小院,终于开始慌了,她拼命地往巷口跑,可眼前像是竖着一道无形的屏障,不论跑出去多远,都是在原地打转。
头顶的乌云散去,不知何时挂上了一轮血红的圆月,原本清朗的月色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,是铺天盖地的血色红光,诡异而妖冶。
沈洛水哪里见过这等阵仗,怔愣在原地,冷汗早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