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头雨势浩大,马车内釉色茶盏里,几丝雾气歪斜着往上飘。
原只是试探一番卫衡对她的态度,以便筹谋今后之事。如今看来,卫衡与她积怨颇深,当不会插手。
此事还得靠自己。
卫衡饮了一杯茶,静看她。
姜采盈的手指在袖中绕圈,眼眸不停转着。
须臾,她开口:“不知这些日子,陛下可曾派大司马...到灵山县主理金峰皇陵修缮一事?”
周身的冷意迅速攀升,卫衡眯眼看她,今夜入宫他奉陛下密诏前往灵山,旁人当无从知晓。
见他神情微动,姜采盈心中已了然。
看来是了。
“大司马一定想知道,此事我是如何得知的。说起来此事关乎姜氏先祖,陛下提前与我商议一番,也不算稀奇。”
她凝眉,语气加重了些,“可怪就怪在,此事本公主竟然是从御前侍奉的一个小宫女那儿,无意得知的。”
卫衡端起热茶喝了一口,神色丝毫无异常。
姜采盈继续道:“她叫阿兰,大司马可知,她如今在为谁做事?”
卫衡轻笑着看她,放下手中茶盏,“既是御前侍奉的宫女,自然是为陛下殚精竭虑。”
“是么?”
姜采盈扯出一抹笑来,“你以为本公主今日敢拦驾,当真是毫无准备,只赌大司马能念往日旧情么?”
车帘的流苏被风吹得歪歪斜斜,裹在壁灯上。卫衡脸上的光明暗交错着,看得不分明。
重活一世,姜采盈心知肚明。
阿兰,是卫衡安插在陛下身边的眼线。
可卫衡不知的是,她是从何得知的。他更不知,阿兰早已被淮西李氏策反,只待伺机而动,给卫衡致命一击。
他背靠在檀木车壁上,眼眸微阖,再睁开眼时,眼神中的狠戾隐隐浮现,“你在威胁我?”
姜采盈忍着身体上的不适,缓缓开口,“大司马何出此言,只是各取所需罢了。”
话毕。突然间一声惊雷打破雨夜的黑暗。
姜采盈终于体力不支,不受控制倒了下去。白釉瓷盏撞在小茶几的脚上,洒落一摊深色水渍。
她的额角撞上茶几,一抹红色自鬓间流下,触目惊心。
卫衡微微蹙起眉头,他居高临下,肌肉线条在薄衣之下显得紧绷冷肃。就在她意识混沌快要昏过去之际,腰上传来一阵滚烫的热意。
湿长的袖袍被他一揽,受力绞住他的手腕,在他灰青的袖口和腰侧印上几道水痕。
卫衡大手轻轻一揽,将她的身子扶正。壁灯映照下,他的侧影像黑雾般向她笼罩而来,恨道:“你费劲心思拦驾,如今又在本王面前胡搅蛮缠,当真是不想活了?”
“不想活?”姜采盈连唇都颤抖着,“本公主已是死过一次的人,怎会再去死?”
她眼中的恨意隔着水雾,氤氲在潮湿的眼眶之中,令人见之心颤。
卫衡神色幽深,顿了一下,他似乎不愿再跟她做过多纠缠,终于松口道:“你究竟要什么?”
闻言,姜采盈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,身体的痛意又顷刻间席卷。她喉间干涩,断断续续道:“三月后的皇陵修缮,你别去,让李漠去...”
话未毕,她撞上一双隐藏于昏黄灯光下,气势凌人的双眸。
“原来,还是为了他。”一声嗤笑自他的鼻腔而出,他眼眸幽幽转黑,带着些无言的嘲弄和无奈。
姜采盈头颅似有千钧重,背脊也再难挺直。
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昏死过去,于是用力地咬了咬下唇,苍白的唇瓣立即冒出一抹殷红的血珠。
闪电照耀下,马车内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更加冷峻无情,不知为何姜采盈总感觉他有一种想掐死她的冲动。
姜采盈急道,“我并非是为了李漠,我是为了你。”
“为了我?”他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,随后面露凶光,手上的力道加重。
姜采盈瞬间面庞苍白,神情痛苦,“信不信,由你。皇陵修缮,本就是一个噱头而已,你知道的不是么?”
前世,陛下便是以多年前的乌桐旧案的卷宗为引子,联合淮西李氏将卫衡逼上了绝路。
这一世,她绝对不能让他重蹈覆辙。
卫衡手中力量顿住,心中情绪交杂。
明知是圈套,却不得不往。
只因为此行虽凶险,可收获也是巨大的。
想要洗刷当年的冤屈,就不得不去。
他一手抓住姜采盈后颈,倾身更加逼近,“昌宁,你究竟想做什么,是陛下让你来说服我的?”
他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,姜采盈被迫着承接他复杂的怒意,“我说了,”她一字一顿,连完整的话也不太能说出来。
“我是...为了你。灵山...你不能去。”
说完这话后,她再也坚持不住了。
此时姜采盈的意识已经模糊,全身发烫过后,便是冷意侵袭。那感觉仿佛是赤身困于冰天雪地里,寒意无所遁形。
肌肤触碰之下,他的手散发着滚烫的热意。姜采盈下意识靠近,顺势揽住。
“放手!”
卫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