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心里有。
小时候的沈凝光心里有。
长大后的沈修齐心里有。
他无声无息来到了沙发边,将窗外月光遮蔽一缕,酣睡的精灵蓦地皱了眉,他又匆匆退开,让月色将她重新笼罩。见她眉头舒展,他才缓缓松一口气。
他忽然想笑。
明明是在自己家,但他现在站也不是,坐也不是,走又不想走,留又没理由,就这么直愣愣站在窗边,像偷看七仙女洗澡的董永。一夜的酒到这里忽然就醒了,可偏偏,他还想假借酒劲儿耍一回无赖。当他再一次靠近,才发觉今宵怀里抱着他那只小老虎。他伸手将毯子往下一拉,小老虎露出一对晶亮的黑瞳对着他,那威风凛凛的样子,像是在嘲讽他今夜鬼鬼祟祟。
他没忍住掐了一下老虎鼻子,今宵立马收紧了怀抱,裹着毯子将自己蜷成一团。
以为将她吵醒了,他掐老虎鼻子那只手停在半空中没敢动,待她安静了,才又收回。
今夜的月色很冷,她的皮肤在月光下呈现一种蓝调的白,一双密绒绒的睫乖顺阖着,唇瓣还有酒液浸染过的红。
他没忍住,伸手轻轻碰了她面颊,竟同凉玉般冰冷。他这时候才惊觉,他日常使用的毯子太薄,室内虽是恒温,可这毕竟是深秋,她这么睡一夜,会着凉。
心头那些旖旎心思被担忧取代,他倾身靠近,轻轻喊了她的名字:“今宵。”
许是不小心闯入了精灵的梦境,沉睡的人轻轻呢喃:"爸爸。”这声"爸爸"一下子将他拽回到那个雨夜,她浑身湿透,狼狈而孤独地靠在路灯下思念她的父亲。
他僵在原地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兴许她此刻正在梦中与父亲玩闹说笑,他不忍中止她的美梦。可他又怕她陷入情绪的漩涡,再受一遍钻心的苦痛。他有些无奈,无奈他今夜总是左右为难。
一寸温软悄悄缠上了他手腕,他垂眸,是今宵伸手抓住了他。他知道,她还沉浸在梦里,还误以为他是"爸爸”。可就在他试图要回握安抚的时候,那双嫣红的唇瓣轻轻翕动,缓缓吐露了两个字:“湛兮。”
细若蚊纳的一声,微风拂弱柳,小雨落清潭般温柔。他突然想要窥探她的梦境,迫切想要知道她此刻的心情,可他不过是退开了一点,想借月光看清她此刻的表情,抓着他的人便小声呜咽,像是快要哭了。他不敢动了,就这么僵在沙发边,静静守护她未做完的梦。今宵梦醒时,昏沉又恍惚。
睁眼还是灰蒙一片,却已隐隐得见天花板的模样。这不是她的房间。
昨夜的记忆开始回溯,愉悦的,不快的,令人心酸的经历快速拼凑成清晰的画面。
她一下清醒了过来。
视线一转,她惊得屏息。
沈修齐竞然坐在她身旁,半身赤.裸着,只用左手抵住前额闭目养神,而右手.………竞被她抱在怀里。
她试图搞清楚目前的状况,慌张地去看被她按在胸前的那只手。以她双手环抱的姿势来看,昨夜应是她拽着他不放。也难怪他的睡袍袖子还挂在手腕上,他竟然就这么脱了睡袍给她当被子盖,就这么半身赤.裸着,在她身边枯坐一夜。情绪在顷刻间涌上心头,她的心像是被无数只手反复揉捏,又酸又胀,又热又凉。
像她的梦境。
一边是冰凉的秋雨,一边是炽热的胸膛,她与他都淋得狼狈,却不妨碍他们在雨中拥抱,热吻.…
心跳骤然开始失速,她怕沈修齐察觉,悄悄松懈了手上的力量,缓慢又轻柔地移开,没想到还是惊醒了浅眠的人。
沈修齐睁了眼看过来,双眼皮褶皱很深,与她对视时,眸中还有一瞬的迷豕。
“醒了?”
他声音沙哑,带有烈酒浸泡后,风寒侵袭过的干涩。今宵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,她怔愣着没有反应,又听他问:“没睡好?”
明明已经弄清楚了此刻的状况,可今宵还是有种做梦的错觉,她甚至紧紧闭了眼,再睁开,眼前人并没有消失,甚至还笑了。完了,这一切都是真的。
沈修齐看她这副又惊又愣的模样,心情愉悦地抬手轻刮她鼻尖:“还是睡傻了?″
今宵猛地回过神来,却又因太过慌张,磕磕绊绊应了句: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这话让沈修齐想起昨夜,自己在自己家还鬼鬼祟祟的,他没忍住笑出声来:“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?”
今宵一时窘迫,刷一下就红了脸: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我昨晚一一”不愿看她这样,沈修齐出言打断:“好啦,没有人怪你,别反省自己。”今宵懊恼地闭上了眼。
沈修齐也总算是在这时候觉出几分凉,他抬手一勾,利落穿好了睡袍,柔软的面料上还带有她身体的温度,他没由来浑身一紧。再回头时,清醒过来的小精灵已经坐起身,却还像做错事般低着头不敢看他。
她那头顶有撮不听话的头发调皮地拱起了个圈,像天线宝宝,懵懵的,很可爱。
他自然而然伸手一捋,又对上她惊诧的眼光。那双淡褪了颜色的唇瓣微微翕动,却没有说出话来。得,看来是给这丫头吓傻了。
这时候窗外仅是蒙蒙亮,他起了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