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 章 讣告(1 / 2)

第1章

夜半,庭院内秋意阑珊,风也不知何时停了。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没能跟随日间的风,缀在枝头被乌云悄悄笼罩。

陆瑶珂身着素色交领中衣,倚在红木雕漆的塌上看书,再抬头望向窗外时,原本被月光照亮的院子已变得乌黑一片。安庆侯府的宅子很大,即便是这其中一处的倚翠院,也有大大小小十余间房。院里却空荡荡的,只零星栽了几棵树,暗夜中也模糊了影迹。

陆瑶珂被困在这倚翠院中也有四年之久了。

四年前因着道士的一则卦,陆瑶珂与病卧床榻的侯爷一同搬进倚翠院。那时她尚且娉娉袅袅十七余,如今四年过去,容颜未衰,心却好像死了。

从窗外收回视线,陆瑶珂淡淡放下书卷,一抬眼却见婢女玉霜神色匆匆走了过来。

陆瑶珂不由得眉心一跳,玉霜是她的贴身婢女,性子一向沉稳,她鲜少看到玉霜这样慌张。

“主子,侯爷......怕是不行了。”

玉霜话音刚落,一声巨雷划破寂静,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雨点声。

恍若被雷击中一般,陆瑶珂愕然愣在原地,一张杏脸失了颜色,如墨的双眸只是一眨不眨地睁着。

她虽心底慌乱,却也知道这事有多紧要,死死抓着案几起了身,踉跄着朝外走去,边走边暗哑道:“可找了魏大夫?”魏大夫是四年前她特意着人请进府中的郎中,为了能及时照顾到侯爷,常年住在倚翠院里。

玉霜心里七上八下的,她平日里再怎么镇定,这会儿也是不知该做什么,看到主子轻飘飘地往外走,慌忙赶上前想扶住主子,但主子才走了几步的功夫,身形就已经稳了下来,这才意识到主子问了什么。

陆瑶珂瞥了她一眼后,立刻扭过头吩咐其他丫鬟去请魏大夫,又着人去拿披风纸伞,已经没了一点慌乱的痕迹,玉霜瞧着主子一如往常,心里也不由得镇定了下来。

一路上雨越下越大,大大小小的雨滴急切地往地面砸去,陆瑶珂如擂鼓般的胸口也一点点往下沉去。

六年前,父亲官场不顺,因行事太过端正得罪了詹事府右庶子,眼看官位不保,连身家性命都要搭进去。祖母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安庆侯昏迷多日的消息,想方设法找了道士,传了信儿去安庆侯府,说自家未出阁的小女能救侯爷的命。

陆瑶珂当时只觉是无稽之谈,但侯老夫人病急乱投医,竟真的信了那骗子道士的话,把她纳入府中,给安庆侯做了妾。

她最没能想到的是,侯爷果真如那道士所说,大婚后没几日便醒了。也不知是不是没好全,约莫一年后,侯爷再次突发昏厥,这一病就再也没起来过。因着先前的事,侯老夫人对道士的话深信不疑,没过多久就按照道士所说,将她和侯爷一同关进倚翠院,一关就是四年。

二人很快行至正房,内间的帘子掀开,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。陆瑶珂闻惯了这样的味道,这药味几乎已经融入她的血肉。

魏大夫面色凝重的守在一旁,见她来了欲言又止,陆瑶珂当下了然,只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,径直朝床榻走去。

床上的男子形同槁木,多年的僵卧让他没了养分,日日用药物进补吊着一条命。四年前昏倒后,侯爷便无法动弹了,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眼珠,后来慢慢调理,嘴唇也能动了,但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。

安庆侯半张着眼睛,看见她来了,似乎激动极了,发青的嘴唇张了又张,像极了将死之人临终前的挣扎。

他的的确确快死了。

亲眼确认了这事,陆瑶珂反而越发冷静下来。她缓缓扭过头,想吩咐丫鬟通传各院,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极细的声音。

雷雨声嘈杂,声音听得不真切,陆瑶珂却猛地转过头,只见侯爷正定定地看着自己,眼神全不似方才那般浑浊。

刚刚他的声音很微弱,但她离得近,却听得明白——他想让其他人全都退下。

陆瑶珂手心微微出汗,迅速下了判断,吩咐丫鬟们都退下,又让玉霜关了门守在门口。

随后正房大门紧闭,玉霜守在门口,心里却不解。虽然主子从未说过,但她却看得出来,主子不喜和侯爷独处,哪怕侯爷身体康健时亦是如此。现在眼瞧着侯爷快不行了,按理说主子应当会先吩咐人通传前院才对......

玉霜思索着出了神,不知过了多久,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。

天仍是黑的,廊下只有烛火的微弱光亮飘动,陆瑶珂缓缓走了出来,被雨溅湿的裙裾已经半干,雪白的脸上嘴唇微张,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开了口。

“侯爷殁了。”

“先去给老太太递信。”

脚步声匆忙来去,烛火一盏盏亮起,府里的人陆续来了倚翠院,陆瑶珂披着对襟紫绫披风静静站在檐下,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远处走来的人,老太太、三夫人、大夫人......随即淡淡垂下眼眸。

众人顾不上瞧她,心